【澜巍】非典型相爱13
对不起呀，三周没更新。
其实起初是因为，可能是我想多了，就写到12章的时候，自杀和自闭这两个梗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我一度觉得自己写的很老套，所以就有点灰心有点懒惰了。
目前可以透露的是：自闭之所以治愈率低，是因为这世上倾尽耐心与爱心并且用正确方法来对待病人的人寥寥无几。沈巍很幸运，一生遇到了两个这样的人。
13.
沈面满以为这一次一定是要给沈巍抵命了。那天他看了看时间，准备叫走书房里的沈巍去赶飞机，可就在他走到门口的那瞬间，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了窗口翻身而下的身影的一片衣角。几秒种后重物撞击地面的闷击声令他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有点想不通。
为什么沈巍要跳楼？沈巍为什么要死？
他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死啊。
他欺负了他这么多年，殴打他，欺压他，辱骂他，他都没有去死啊。为什么突然就跳楼了呢？
……因为赵云澜，还是因为自己？
沈面模模糊糊地胡思乱想，被几分钟后冲上来的一群人牢牢压倒在地上，捆了个结实。那一刻向来求生欲饱胀的他完全忘记了抵抗，忘记了向自己的手下发出求救信号。等沈面回过神来，已经被关在了青玉斋的暗室里。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定时送来的水和食物，他被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沈面只能从赵云澜迟迟没来找他麻烦，侥幸抱着沈巍应该还没有死、不，沈巍至少还没有死的猜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如年。
之后也不知是不是赵云澜授意，总会有人在送饭菜的时候给他点“教训”。他就像过去那二十多年一样，习以为常地沉默受着。只是这次，再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发泄对象。
再后来被赵云澜从青玉斋带出来的时候，沈面已经被折磨得快脱形了。当然赵云澜并不满足于此，如果可以的话沈面早就被他千刀万剐。如果不是众人拦着担心沈巍将来痊愈了，两人之间还梗着一条灾舅子的人命，简直得不偿失。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已经离沈巍跳楼那会儿过了三个整月了。沈面被简单整理了下，直接带到了医院，到了顶层vip独立病房。
他知道沈巍没死，但他没想到会看到清醒的沈巍。
一路上赵云澜的脸色都无法形容，每一秒沈面都准备着被他扑过来掐死。安然无恙地到达目的地完全出乎意料，还能看到沈巍，更是让他意想不到。
始终沉默的赵云澜在走进病房的时候才勉强撑起了笑容，走到病床边坐下，习以为常地牵起他的手。
“沈巍，你看谁来了。”
沈面一时间仿若走错了地方，或是赵云澜脑子不正常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还在做梦，根本没离开那个囚室。
穿着宽大病号服的沈巍坐靠在病床上，额头还缠着一圈绷带，苍白瘦削的脸上还有着没退去的淤青和擦伤，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都打着厚厚的石膏，露在被子外边。沈面看到他好似慢了一拍地发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转头看向赵云澜，复又神情淡漠地转了回去，视线始终低垂着，竟好像没注意到房门口的自己。
沈面上前一步，靠近了病床的床尾，轻声道：“你竟然没死。”
他或许天生没法跟沈巍好好交流，尽管确认他无恙的第一眼明明心安不少。
赵云澜瞬间回头死死盯住了他，手中不自觉得加大了劲。
沈巍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微微皱眉，偏头看向了他被赵云澜紧捏着的手。
沈面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迎上赵云澜怒火喷涌的眼光，又看看沈巍，小心出声道：“哥？”
赵云澜回过头，仔细盯着沈巍的脸，几秒后沈巍把视线从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移开，看向了窗外的光景。
那一刻赵云澜满脸失望地闭上了眼。
沈面完全怔愣住了。
沈巍不对劲？！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摔坏脑子了？”
下一秒赵云澜“嚯”地起身，一个箭步冲上来，沈面只觉得眼前一阵风，紧接着脸上被用力一拳，打倒在地。
剧痛伴着嘴里弥漫的血腥气，眼前金星转了好久才渐渐散开。整个病房里只听见赵云澜处于狂怒中的粗喘，和自己断断续续的喘息。
赵云澜上前抓起他的衣领，把他重重掼在地上，后脑勺“嘭”地撞击地面，痛得他有些恶心作呕。
沈面咬着牙关虚弱道：“对着我这张脸你也下得去手？”
赵云澜死死咬着牙根，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这张脸，你已经死了。”
沈面闭上眼喘了会儿气，突然又睁开眼扯起嗓子冲床上的沈巍大喊：“哥！你弟弟我要被人打死了！哥！”
这一惊一乍饶是赵云澜也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转过头去看沈巍。赵云澜是真的不想在沈巍面前对夜尊动手的，无奈心头火压了三个月，分分钟可以暴走。
只可惜，沈巍恍若没有听见般，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沈面见状，又看赵云澜期待落空的神情，在他还没再次动手前抢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赵云澜也想知道，沈巍到底怎么了。他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把脸埋进了手掌。
沈巍命不该绝，在抢救回来的两天后迅速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告诉赵云澜，他的身体机能各项指标都在积极地好转。
那一刻赵云澜几乎脱力地跪下了。上天还是听到他的祈求了，他想。
沈巍全身上下最严重的当然还是头上的撞击。医生说清醒只是这两天的事，可有血块压在了他的视觉神经上，影响到他的眼睛。赵云澜心想着只要人能醒过来，哪怕是看不见了，他也一辈子做沈巍的拐杖。
沈巍确实醒了，在一天半夜里。赵云澜衣不解带地守着，还以为沈巍眼皮一跳是自己看错了。
沈巍刚醒的时候，意识不清晰，他睁了眼，无神地朝着天花板，赵云澜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喊了他两声，并没有得到回应，不久又闭上眼睡去了。
赵云澜猜想他现在应该是看不见，而且昏迷得太久了。他满心期待地等沈巍再次醒来的时候。
那是第二天的午后，赵云澜跟往常一样，有事没事会对着沈巍自言自语，说些过去的事，或者是忏悔的话。大约是被他吵醒的，沈巍缓缓睁开眼，耳边是机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絮絮叨叨的话语。听觉形成在沈巍还不甚清晰的头脑里，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
过了几分钟，沈巍开始不对劲。他眼前没有任何光影，渐渐地浑身上下开始酸涩，麻药药效过去后的第一波痛觉传进了脊髓神经，在大脑皮层形成了铺天盖地的痛楚。每一分寸的筋骨都要疯狂叫嚣，沈巍痛得浑身颤抖。
赵云澜被吓得不轻，差点把摁铃捏爆。又紧张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个劲问着沈巍你怎么了，沈巍你哪里疼。
可话一出口，赵云澜就痛苦地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问他哪里疼。
可他如今，身上哪里不疼呢？
医生来的时候，就看见病人瞪着大大的眼，却是一片空茫，在赵云澜的怀里扭动、挣扎，慢慢意识迷离，抽搐着呻吟。直到痛觉吞灭了他所有的意识。沈巍再次昏迷了。
赵云澜呆若木鸡地被护士拉到一边，呆滞地看着医生一支又一支镇静剂往吊水里打，原以为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又一次剧烈地绞疼起来，流了满脸的眼泪都没察觉。
他知道沈巍会好的，包括他的眼睛，医生都说了血块在慢慢变小，情形很好，身上大大小小的骨折挫伤也用了最好的药，请了最好的治疗团队，总会慢慢好的。
可赵云澜只要看到沈巍皱起的眉，清醒时痛得浑身冷汗，待打了镇静剂后意识不清地轻声哀叫着他的名字，他就痛苦地像是要死了。他想象不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痛彻心扉，沈巍身上受的伤，便是千万倍，他也想替他去受了。
可他什么也干不了，除了痛苦地把他抱在怀里。
折腾了一个多月，赵云澜眼见着暴瘦了下来，祝红他们过来都快认不出这个胡子邋遢憔悴的男人是昔日的老大了，当然床上的沈巍被病痛折磨得也不似那个永远笑得温文的腼腆教授。知道劝没用，只能眼瞧着这两个人一天天这样相互折磨下去。
等长骨头时候的痛涩过去，沈巍脑子里的血块竟也以最良好的速度消散了。医生看了头部扫描的拍片，检查了沈巍的瞳孔，确认了视力的恢复。赵云澜从他出事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不住地在沈巍枕边说话，问长问短，说到嘴唇起皮干裂都歇不下来。而沈巍，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但是渐渐的，赵云澜又察觉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沈巍起初对他的叫唤还是有反应的。甚至有一次沈巍痛得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一直在诉说着自己的疼。那是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交流的。
可伴随着视力恢复，身体好转，不知从哪天起，沈巍不再回应了。赵云澜以为沈巍在怨他，所以不理他，后来发现，无论是赵云澜还是医生，沈巍和他们语言上再也没了沟通。除了对痛觉的反应变得敏感了，视觉与听觉上，仿佛被隔绝了起来，一般情形或普通的声音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医生判断是创伤应激反应，担心是心理上的问题，向赵云澜提出了心理治疗，询问了下病人是否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可以让他们来试着沟通。
赵云澜这才不情愿地把沈面从囚室里提了出来。他当然不寄希于沈面能和沈巍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倒是希望着沈面能刺激一下沈巍。
哪怕脸上只是出现一个厌恶的表情也好。
来到病房里的心理专家大致描述了临床症状，向赵云澜提了几点猜测，毕竟沈巍拒绝沟通的情形下没法轻而易举地断言病症。被忽略在角落里的沈面听完，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其实此刻脸上也没有一块好肉，青青紫紫还肿着一只眼，比沈巍好不到哪里去。沈面打量着沈巍，在专家和赵云澜陷入沉默的时候，轻声道：“他又变成了傻子。”
那语气里竟含了一丝绝望。
赵云澜压着想把他活活打死的念头：“你给我闭嘴。”
心理专家却敏锐地抓住了他言语中关键的一个字“又”，出于医者治病要紧闲事靠边的原则，打断赵云澜的话：“您知道病人以前有过这方面的病症吗？”
“怎么说？”赵云澜心急得道。
那专家解释：“一般情况外伤造就的心理应激创伤是很罕见的，我猜测病人可能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或者家族中带有精神类疾病基因……”
“呵……哈哈哈哈……”沈面突然笑出了声，赵云澜额角跳着青筋，看着他疯癫的又是摇头又是笑得前屈后仰，只等着脑子里那根筋断掉，就上去把人脖子扭断了。
沈面笑得眼角都红了，半晌他擦去眼泪，脸上藏不住的嘲讽与悲哀：“赵云澜，你不知道吧，我哥哥他以前，是个傻子。”
赵云澜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嘴里冰冷的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面微笑着看着沈巍，眼里却流露出绝望：“就像以前小时候一样，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没人喂饭就会活活饿死的傻子。”
心理专家在赵云澜发作以前抢先一步问道：“你说的情况是病人天生的吗？”
“不，”沈面转头笑着道，“生我们的那个女人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变成傻子了。”
赵云澜眼角一跳，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了认知，他猛地转头看向沈巍，沈巍面色苍白，茫然地盯着一处。
“哦对了，赵云澜，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吗？”
赵云澜回过脸，巨大的阴影袭上心头，还没开口就听到沈面继续说了下去——
“她是跳楼死的，就从顶楼上，冲着楼下的哥哥，就这样——”沈面做了一个垂直下落的手势，“砸在了他面前。”
